夜有点白

今年应该能写完

【磊昊】【胡亦枫X余淮】流年(下册)—— 傲慢与偏见(46)


下一章大结局,18年开始写的,虽迟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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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淮僵直着身体坐在医院走廊的座椅上,胡亦枫送进抢救室不到几分钟,医生就出来和他们报过平安,毕竟救护车到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了心跳,只是暂时意识还不太清醒。

胡亦枫被医生护士推出来的时候,平躺着从余淮面前划过,余淮看见他长长的睫毛颤抖着,英俊的脸上仍然残余着青色。陈姨立刻拥上去,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看余淮还像双腿被灌了铅一样坐在那里,和前面来医院的时候一样坐下来都是被陈姨按着坐下去的,她又扶起余淮的胳膊硬是把他也扶进了病房。

进了病房,余淮也是一样僵硬,救胡亦枫时有多冷静,现在就有多僵硬。

当时是陈姨一下慌了神只会大叫胡亦枫的名字,余淮几乎只花了一秒承受着头晕目眩意料之外的可怕场景,胡亦枫高大的身体瘫软在驾驶座上,脸色铁青肢体松散,一看就知道不是正常状态。余淮边让陈姨去打120,边自己冲到门口的AED设备处拿回了急救器械,一秒都没有耽搁地把胡亦枫拉出来放在地上开始急救。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胡亦枫似乎已经决定永远不会再给这个世界什么回应了,他突然张大嘴巴吸了一口气,余淮感觉到自己手下按压的地方由几下微弱的挣扎慢慢在恢复规律的跳动。他瘫坐在地方,除了喘气脸上甚至表情都没有。

救护车也很快赶到,面对救护车里陈姨不绝于耳的哭声也无动于衷,只瞪大了眼睛看着眼睛只睁着一条缝的胡亦枫,瞪着他胸口。直到胡亦枫被送进急救室的那一刻,陈姨终于冷静下来,余淮却变成了一根木头。

医生确认没事后陈姨彻底恢复如常,掏出手机开始通知,见余淮还一动不动地杵着,便把他按坐在门边的椅子上,自己忙里忙外地处理着。

“余老师,我去办入院手续,再回家拿点东西。”

余淮点了点头,什么声音都没有,似乎不知道这个房间里可以发出声音,几乎连呼吸的声音都憋着。

陈姨怜爱地摸了摸他头:“医生说没事了,多亏你急救得好,一点都不影响的,休息几天就好了。你有什么事就叫护士来,他很快就能醒了,醒了你安慰安慰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这么害他,且得让他们好好查查去。“

余淮又麻木地点点头,整个大脑都被如果占据。如果不是前两天学校里刚组织了CPR培训,如果不是他从未想到会将这个用在胡亦枫身上但还是去参加学习了方法,如果不是知道物业在每一户门外不显眼处都配了AED,如果不是他心慌得难受让陈姨去看看胡亦枫……那他连看着胡亦枫闭着眼睛静静呼吸的机会都没有了。

胡亦枫当时的身体仍然温热,只是透着一股寒意,不知道是心脏骤停带来的,还是寒冷的未眠夜带来的,抑或是余淮当时死死压抑住但其实铺天盖的绝望带来的。回忆当时触碰胡亦枫的身体,咬着牙把他沉重的身体从车里拖出来的感觉,余淮不禁打颤,胡亦枫有力又灵活身体变得死气沉沉,漂亮肌肉看起来和平时无异但却失去了所有弹性和爆发力,软绵绵的任人摆布。胡亦枫旺盛的生命力和欲望曾在无数个时刻将他吞没,但那一刻,所有的东西都随着他心脏的停止跳动而消失了。

 

护士安排好一切后和陈姨一起出去了,房间里重归平静,胡亦枫的呼吸声都微不可闻。余淮坐在角落里,遥遥地看着他,忍不住确认他还在呼吸。胡亦枫也像感受到了一样,从来都对他有求必应,嘴巴微微张合起来。

余淮脑袋还是一片空白,脚步已经来到了胡亦枫床边,他从热水壶里倒出一杯水,握了握是合适的温度,先用湿润的杯沿沾了沾胡亦枫的嘴唇,在他感觉到嘴边有水后,托起他的后脑勺喂了好几口进去。

胡亦枫的眉头舒展开,明显舒服了不少,余淮在他身后又塞了两个枕头,把他扶了起来。这些事情余淮并不陌生,照顾了妈妈这么多年,喝醉的胡亦枫回家也没少难受过。他本能地完成了这一切后,才意识到他不知道现在怎么面对胡亦枫。

胡亦枫睁开眼睛的瞬间,他又咻地退到了旁边,像是要把自己藏进床头边的墙角里,甚至半侧着身把头都冲着里面。胡亦枫刚醒来,转头还有些僵硬。

余淮知道胡亦枫看着他,他一直都感觉得到,这个人永远都在盯着自己看,像是一团灼热的火焰,哪怕前面险些被泼灭,一旦恢复那些灼人的烫意就又在余淮的后背冉冉升起。

可余淮仍然感觉冷,他忘不了那瞬间的感觉,天地随着胡亦枫呼吸的消失而消失。余淮在意所有事情,他的人生,他最后一丝自尊,如果胡亦枫的心脏不跳了,这些东西就都没有意义了。而泼灭火焰的水似乎是他亲手浇上去的,怎么会这样,他只是因为害怕自己适应不了没有火焰的世界而提前跑开,从没有想过世界上没有他,没有了火的世界,一片漆黑。

他冷得发抖,现在看见世界又透出了光亮,他更不敢靠近了,缩在角落里看它亮着就好了。已经冰冷的身体,再靠近那么高的温度,是否会因温差而碎裂。

胡亦枫又会怎么看待自己呢,在他差点害死他之后,所有出乎意料的发展也都在书写着他们的难以为继。

听到胡亦枫的轻笑声时,余淮几乎觉得不可思议,他忍不住转头,将满眼眶的泪水暴露在了他的面前。

还残留着的苍白虚弱褪去了不少胡亦枫的硬朗轮廓,倒显得胡亦枫更加俊秀,恍惚间像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与余淮截然不同,他的眼中竟然满是坦然,眼底甚至已经没了在车上时的焦虑。

“过来,淮淮。”

见余淮愣着不动,胡亦枫伸出了一只手,手掌冲着余淮张了张。

余淮犹豫着,咬着嘴唇,还是上前把手放在了胡亦枫手里。胡亦枫扯了扯他,他便自然地来到了病床边。胡亦枫把他的手贴脸脸侧,摩挲了以后又细细吻过。余淮的指尖颤抖着,浑身湿透却突然来到火堆边烤火,湿气化作热蒸汽散发得太快。

“扶我起来。”

余淮只需要略略辅助胡亦枫肩膀给予支撑,胡亦枫的身体仍然充满生机,他坐起身来,也把余淮箍进怀里,单手捧住他的脸亲了亲他额头、眉心、脸颊,然后是沁出眼泪的泛红眼角。

余淮没有像平常那样,被他亲的时候闭起眼睛,余淮眼睛蹬得大大的看着他,胡亦枫明白是为什么。

陷入黑暗的时候,时间被拉得很长,他好像真的脱离了这个世界,在上空看着这一切。看着他们庸人自扰,失去以后不断想握紧却让流沙都从指缝间溢出,看见伤口发酵着压抑着变成阻碍彼此阅读爱意的瘴气。

其实他被推进手术室时就有一些意识了,只是没办法完全睁开眼睛,他想抬手拉住余淮,他一看就知道被吓傻了的余淮,却做不到。他真讨厌这种感觉,活到这么大几乎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在肢体上都无法靠近眼前的他。

随着意识一点点流回脑袋中,他越来越清醒,知道自己很快就能恢复。但在身体无法动弹的这段时间里,他被迫停止了持续了那么久的困住余淮的本能动作,却让他的大脑有了十年都没有过的清晰。

他曾经伤害余淮,即便在过程中也弄伤了自己,似乎也是他的咎由自取,所以从不反刍加害者的伤口要如何处理,就此缺失了一部分思维能力。他一心一意追逐着余淮,借口追逐到余淮停下脚步后才有可能去弥合伤口,其实他除了紧紧抱住他已不太会做太多动作,他们之间的追逐似乎也总是充满了不情不愿。

他只想笑,笑自己的愚笨和幸运,笑他们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他以后会真的读懂余淮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至多再花一些时间,他就能解决所有事情。他不可能放过余淮,他只会让余淮更加幸福。

他伸手点了点余淮挺翘发红的圆圆鼻尖,对他呆愣的样子满心怜爱,温柔至极地刮了刮他的鼻梁:“你老公没死,好着呢。”

余淮整张脸都皱起来,趴进他怀里,胡亦枫吻他的每一处都烫如烙铁告诉着他这件事,但他充满恐惧的身体却始终僵硬地无法完全感知。直到胡亦枫像平时一样坏笑着和他说话,眼神却是那么坚实可靠,让他再也忍不住,整个人都与他相贴,汲取着他的温度。

他不助颤抖,胡亦枫一手抱紧了他,一手一下下抚摸他的背脊。他一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意思地摇着头,一边更紧地往胡亦枫身上贴,好像死里逃生的其实是他。等到他哭累了,他也紧紧拽着胡亦枫身上的衣服,脑袋拱在胡亦枫颈窝里,听胡亦枫呢喃着哄他,跟着他的呼吸和自己的抽泣一下下抽动着身体。

余淮在头晕目眩间,抵着胡亦枫没有消失的体温渐渐平静下来,他该怎么办呢。有精力去想这个问题的他,也终于能听得见外界的声音,察觉到门口有人,且可能并不是刚刚来到。

余淮慌张地起身看了一眼,发现又是他总是不愿意面对的人。胡亦枫的父亲,这个永远威严自持的男人,难得流露出了几分匆忙和狼狈,西装外套挂在手臂上,花着他宝贵的时间靠在病房门口,看着他的儿子。但是他的脸上没有不耐烦,赶来的半路上他已经接到了陈姨报平安的电话,他就是来看胡亦枫呼吸的。

不知道前面哭了多久,可能真的是很久,像是把慌张和恐惧真的都差不多随着眼泪排出了体外。余淮感觉自己四肢的力气都回来了,可以正常地料理事情了,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站了起来。胡亦枫看他要出去倒也没有挽留,只紧了紧他的手心又拿纸巾轻轻按了按他脸颊上未干的地方,就放他出去了。与胡父擦肩而过时,余淮眼神躲闪着,低着头走了出去。

他走到走廊上,没有就近坐下往远处走着,本能地远离着父子两人的对话,他猜想陈姨并没有把话说清楚,否则胡父怎么会不对他发怒,可能陈姨自己也搞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又突然意识到自己走得离胡亦枫的病房又有些太远,又返回了几步,慢慢地坐在了长椅上。事实证明他是对的,医生在病房门口徘徊了几步差点就没看到他,视线聚焦在他身上后快速走了过来。

“怎么了医生,有其他问题吗?”余淮见医生走过来,便紧张起来。

“他身体目前已经没什么问题了,本来像他这样的身体素质发生心脏骤停就不是非常常见。看起来除了劳累过度和情绪激动外不排除有其他原因,所以抢救完后我们对他做了一些检查,从检查结果来看的确像是摄入过一些药物。大概率是24小时内摄入的,药物和疲劳引起的交感神经兴奋效果叠加在一起导致状态比较脆弱。”

余淮拿着医生给他的检查单,眉毛不禁紧皱着。

“你了解情况吗?我们肯定有必要告知患者和家属,我看他和他父亲在谈话就先来和你说了。 “

见余淮愣着没有任何反应,医生似乎还有些着急:“余老师,摄入这种药物可大可小的。”

余淮听见他的称呼又是一愣,医生又接着解释:“我是协和的,胡亦枫大一的时候我博三,那时候会打篮球比赛,其实和你们见过好几次,你们可能不记得了。”

“不好意思……我今天反应太慢了。“

“没事。我就是想和你说,胡亦枫还年轻,没事别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对他身体不好,像今天这样情况就很危险……“

余淮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脸瞬间红扑扑的,他前面愣着其实就是在思索到底什么情况下胡亦枫会需要吃这这种东西。如果他能相信胡亦枫在外面有其他人,却怎么都没办法这么不尊重客观事实地相信他需要这些,他对胡亦枫昨晚经历了什么产生了怀疑,之前一旦直接把那件事判定为了他无法面对的情况他就再也不敢仔细去想。

 “谢谢你,我知道了。“余淮还是忍不住替胡亦枫辩解了几句,说罢脸更红了:”胡亦枫不需要这个的……“

医生闻言笑了起来:“那就好,老师,你还和以前一样。”

“什么?”

“就是比胡亦枫更像学生。本来有点担心,说了不知道会有什么影响,别有误会了。”

余淮只好点点头,没把对话继续,捏着检查单看着窗外发呆。一定是碰到了一些特殊的情况,可胡亦枫也没有和他说,也许自己从头到尾也没给过他机会说……那,路星河看到的情形、自己收到的短信……余淮咬着嘴唇,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问。

问了,听到了想听到的结果,然后又开始纠结自己好不容易做出的决定。他当然可以维持原有的决定,可他肯定是没有办法,在这种情况下就离开胡亦枫的。余淮的脑子一团乱,不如什么都不要问好了,日复一日地糊涂着也许维持不了永久,但现在他根本找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之前脑海里存有的思路被这样打乱一遭全都掀翻了烧尽了什么都不剩了。差点失去胡亦枫的恐惧仍有余震,他不知道他要花多久才能从中脱离出来。

听到脚步声,余淮抬头果然看到了已经出来的胡父,他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胡父也看着他。

好一会儿后胡父笑了起来,对余淮来说这比胡亦枫之前那个笑更加古怪,他可能都没见这个人笑过几次。余淮甚至怀疑自己精神受到了太大冲击,导致没有办法准确理解外界传达的含义,才会对大家的反应都感到莫名其妙。

“第一次看见你没装着。”

“什么?”

“装不爱他。”

像是真的觉得很好笑,胡父又自顾自地笑起来:“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不肯去医院看他,我当时就想,你一个老师,怎么会真的喜欢他,你一个老师,怎么能和学生谈恋爱呢。第二次看到你,你要我把他带回去,他翻天覆地地把你找出来你也还是不要他。第三次看到你,你又说你们相爱了,我不相信。”

胡父看着窗外,摇着头:“很久我都不相信,他的一厢情愿罢了,什么你有多在意他都是他的幻想,每次看到你们的时候你都好像很不愿意看到他,从来没有人那么讨厌我儿子。”

余淮没有说话,他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这对父子眼里是什么形象,从很早开始,他就认识到他们之间的看待眼光是扭曲的,是根本没办法理解对方的两种人。

“非要胡亦枫差点……出事,你才,诶。“年长的男人不想把这么可怕的字眼跟在自己儿子的名字后面,他叹了口气:”你们还真是天生一对。“

余淮不知道该不该回应些什么,对方似乎也没指望他能回应,直起身子拍了拍外套:“走了,你们都在医院,小小余今天去我那里吃饭了。”

余淮又走进病房,胡亦枫坐在病床上,微笑地看着他,等着他走过来。

余淮伸手把检查报告递给他,他也不接,只抓住余淮手腕又把他拖进怀里。两人近在咫尺,他亲了亲余淮的嘴角和红红的脸颊,哭得太厉害到现在脸都肿肿的。

被吻过千遍,却不知为何有羞涩的感觉涌上心头,像是刚在一起时一样。

余淮娇憨地低下脑袋,对胡亦枫说:“你看看报告。”

“我知道。你是不知道你老公经历了什么,都没机会和你说呢,你……”

胡亦枫停住嘴边的话语,却有些来不及,余淮前面隐隐约约已经开始作祟的愧疚感被坐实,眼神湿润地看着他。

“……对不起,我,我们以后……“

“不要对不起。“胡亦枫抓起余淮的手亲了一下,眼神恳切:”你说的话都有道理,是我没有理解你的意思,是我不好。我以后会尊重你,淮淮我尊重你的一切意愿。“

“我……“余淮局促起来,他的意愿,什么意愿,他像是被关久了的犯人,被假释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只隐隐觉得不安。

“就算你要离开我,我也会尊重你。“

胡亦枫深情地看着余淮,幽深的黑眼珠子反映着光点,上面刻画着余淮呆愣红肿的小脸上满是僵硬。

“但你至少给我一段时间,给我解释的机会,一个月后再告诉我你要不要离开我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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